在2024年的美國大選中,川普(Donald Trump)勝算極大,美國賭盤數據顯示川普有64%機會重返白宮,拜登(Joe Biden)只得不足15%(按:賭盤還有其他選擇)。而群眾智慧與《經濟學人》頗為複雜的選舉模型不謀而合,後者顯示川普勝算為四分之三,拜登只得四分之一。
彭博7月16日公布川普6月25日所作的訪問,其中他聲言台灣奪走了美國100%的晶片生意,稱台灣應該向美國支付保護費,「我們與一家保險公司沒有分別」,又強調台灣同中國大陸近在咫尺,美國卻是萬里之遙,中國大陸在此有優勢。
這種單純從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的經濟利益角度出發的外交說詞,出自川普之口,並不讓人驚訝。川普在其競選集會上,就經常抱怨烏克蘭澤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每次來美國都帶走五、六百億美元,聲言要在「24小時內結束」俄烏戰爭。根據川普國家安全智囊們的說法,這就是要用扣起美國軍援作為威脅,要求澤倫斯基同俄羅斯展開談判。
7月18日的共和黨全國代黨大會(RNC)第三天、范斯發表副總統候選人演講之前,《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也刊登專文將烏、台相提並論,題為「川普正在給予台灣烏克蘭待遇」(Trump Is Giving Taiwan the Ukraine Treatment),其中引述外交學者意見,稱川普的「美國優先」在印太地區也沒有例外,甚至在最差的清況有可能會讓台灣變成中美之間「重大經濟交易」的一部份。
相較於台灣,烏克蘭所要面對的「川普衝擊」更為迫切。
烏克蘭:「中國大陸優先」論佔上風
歐洲外交關係協會(ECFR)近年對MAGA派共和黨人的外交政策多有仔細研究,慣常將之分成三派:
一是傳統主張美國應該而且有能力領導世界的「美國主導派」(Primacists),他們認為台灣和烏克蘭都應該得到美國的保護,以對抗中、俄;
二是「(中國大陸)優先派」(Prioritisers),他們同意美國要領導領導世界,但資源有限,要集中對付中國大陸,在台、烏之間採取棄烏保台的態度,認為歐洲要更多資源照顧自己,不能單靠美國;
三是「約束派」(Restrainers),他們認為美國利益至上,不應該再花費資源嘗試領導世界,烏克蘭和歐洲都不必再支持,同中國大陸競爭是經濟問題而不是國際或地緣政治問題。
美國國會,以至拜登領導的民主黨政府,在這種分類之下,屬於「美國主導派」。然而,共和黨在MAGA派勢力大漲的背景之下大多都變成了「(中國大陸)優先派」或「約束派」。
由於國會眾議院MAGA派共和黨人已經佔了該黨多數,在川普還未上台之前,對於俄烏戰爭已造成了深遠影響。從去年第四季起,他們拖延美國對烏克蘭的610億美元援助,導致美國對烏軍援短缺,到了4月底才通過相關撥款。
這樣一拖,俄羅斯就看準了機會在前線多方推進,雖然進展依然非常緩慢,但已取得了地面戰爭的主動。
更嚴重的是,俄方看準了烏克蘭空防不足的弱點,以大量飛彈、導彈打擊烏克蘭的能源基建。本年以來,烏克蘭非核能發電的能力已被破壞了九成,全國發電能力減半,只及2022年2月全面戰爭爆發之前的大約四分之一。
相較於人力不足、武器不足的問題,能源短缺在本年冬天就很可能會變成烏克蘭的致命弱點。烏克蘭政府如今已盡力從歐洲輸入電力,不惜在接近前線的地點興建再生能源發電基建,以小型發電站分散能源基建、全國各地停電限電,但要補足這個能源缺口,似乎已經變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美國610億美元軍援通過後,烏克蘭空防和武器不足的情況有所改善。歐洲各國面對一個不可靠的美國也大多加大了對烏克蘭的空防和武器輸送。去年承諾的F-16戰鬥機也將在本年夏天送到,派上戰場使用。
由於川普第二任期的外交政策幾乎無可置疑會由「(中國大陸)優先派」或「約束派」領導,北約的歐洲官員將從美國國防部手上接過對烏軍援的統籌工作,也承諾未來一年提供400億歐元軍援,甚至將烏克蘭加入北約之路以「不可逆轉」的堅決言詞來形容,希望能建成川普一旦上台也難以改變的援烏架構。
從川普以39歲MAGA派俄亥俄州國會參議員范斯(J.D. Vance)作為其副手的決定來看,烏克蘭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假裝優先對付中國大陸的孤立主義?
范斯,本身是一個凡事以美國利益為先的「約束派」。他在2022年2月俄烏戰爭剛剛爆發、全美政壇在震驚之下幾乎一致支持援助烏克蘭之際,就已經表明「老實說,無論怎樣,我真的不關心什麼事情會發生在烏克蘭身上。」
當時,范斯還沒有任何政府公職,還沒有確定參選參議員,就算參選也不知道能否在共和黨黨內初選跑出(按:後來范斯即使得到了川普背書、得票最多,但也只有32%支持),當然可以暢所欲言。
2023年正式就國會參議員之後,范斯依然堅決反對美國援助烏克蘭,卻為此換上了「(中國大陸)優先派」的包裝。
他曾在《金融時報》撰文稱美國想要有歐洲的盟友(按:不是搞孤立主義),但其對烏克蘭的慷慨將會終結,美國不會任由歐洲孤立無援,但表明歐洲要在防務上自己雙腳站起來,歐洲不能再依靠美國作為拐杖。
他也曾在《紐約時報》中撰文指,美國就算能大增炮彈生產,也不足烏克蘭用來戰勝這場戰爭,而且像愛國者導彈之類的武器給了烏克蘭就不能給台灣——言下之意,就是美國要優先應付中國大陸。他提出烏克蘭應該採取守勢,放棄反攻收復失地,並接受烏克蘭不能恢復1991年疆界的事實,為跟普丁(Vladimir Putin)談判作準備。
到正式獲得川普選為副總統候選人之後,范斯也擺出了完全的「優先派」態度,稱中國大陸才是美國的「最大威脅」,指川普將會讓俄烏迅速透過談判結束戰爭,讓「美國可以將焦點放在真正的問題,中國大陸。」
但這種「美國仍然關心歐洲,只是想歐洲自己做更多」、「美國不是不想支持烏克蘭,而是要把有限資源優先對付中國大陸」的說法,相較於范斯還未晉身國會前的「老實說,我不關心」而言,很大可能只是一種公關包裝,用意是要讓「約束派」不符合政治正確的孤立主義政策目標更容易得到美國精英階層接受。
無論是「我不關心」還是要「優先對付中國大陸」,動機陳述的不同並沒有改變美國停止援助烏克蘭的政策目標。
相較於烏克蘭,台灣看起來似乎不那麼容易被川普和范斯的孤立主義捨棄。跟烏克蘭不同,台灣有錢給美國保護費,美國仍然依賴台灣的半導體產業。而且,MAGA共和黨的外交主流中,至少「(中國大陸)優先派」也是利用台灣來對付中國大陸的支持者,「衛台」立場堅定。
然而,雖然川普沒有明言,但范斯在其剛當上參議員之後的一場訪問中就說得很清楚。他將新共和黨的對華鷹派分成兩個層面:一是他所同意的「經濟民族主義」立場,就是即使要花費美國幾個百分點的GDP,也要把製造業搬回美國,恢復流失到中國大陸的工作崗位,二是他不同意的中美戰爭立場,即是美國不必真的改變同中國大陸的經濟關係,但要準備好應付一場同中國大陸的戰爭。
前者其實就是「約束派」,不以地緣政治來針對中國大陸,不追求美國在中美競爭中維持世界領導性大國的地位,要阻止對美國經濟利益也有嚴重損害的戰爭可能,但追求中美經濟脫鈎,讓美國自給自足、重振製造業,在物質條件上可以遺世獨立。
後者則更為接近「優先派」甚至是「美國主導派」,認為美國為了維護其世界秩序,要準備好應付中美一戰的極端事態。在台灣問題上,這就是要「衛台」,要利用台灣問題來對付中國大陸。
在范斯「約束派」的角度來看,美國同中國大陸之間的衝突只是經濟上的、產業上的,只要達成這個目標,他並不關心什麼事情會發生在台灣身上。烏克蘭同台灣,對他來說,本質上沒有什麼分別,只是兩者的具體處境不同而已。(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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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授權轉載自《香港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