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啟聖/海鯤號背後的政治真相

文／何啟聖（資深媒體人）

海軍司令唐華上將在海鯤號第四次海測當天被宣布調離，乍看之下像是例行人事安排，但任何熟悉台灣軍中政治現實的人都曉得，這種時機的調動從來不會是偶然。尤其海鯤號不是普通的建軍案，而是牽動美國、影響北京、觸及派系、牽連軍工利益的巨型工程。它的每一次海測、每一個進度、每一段延宕，背後都有政治力量交錯。在這樣的工程裡，最懂它的人突然被調離，絕對不只是「拔擢」兩個字可以解釋的。

唐華不是普通司令，他是海鯤號後段工程中僅次於黃曙光的關鍵人物。他深度參與系統整合、測試節奏、供應鏈補件、內部協調，是少數真正知道哪一顆螺絲從哪裡來、哪一套軟體容易出問題、哪個承包商可靠與否的人。他不是看簡報的司令，而是「活在海鯤號裡的司令」。這種人被調離，若真是完全沒有政治背景，那才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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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理解這個異動，首先得理解海鯤號的本質。它不是純軍事工程，而是蔡英文時代「政治護國」的象徵性成果。它是一艘用政治意志催出來的潛艦，用跨國軍火產業支撐，用黑箱與管道處理關鍵零件，用強行斡旋爭取技術，用國安會級別的授權才得以推動。換言之，海鯤號本身就是高度政治化的物件。當政治之手稍微鬆開，它就會立即失去推動動能；當政治之手施加壓力，它又會被迫加速。這樣一個極度敏感的工程，決不可能不牽連高層政治。

當賴清德上任後，整個國防體系的權力重心開始微調。蔡英文時代的軍事工程中，有些人是靠政治信任站在關鍵位置；賴的用人邏輯與蔡不同，賴傾向找「聽得懂他語言的人」。這並不是批評，而是政治風格的落差。蔡英文喜歡用能「幫她推工程」的人；賴清德則偏好能「幫他控風險」的人。而海鯤號是工程，也是風險。特別是在美方對台軍購延宕、對台潛艦技術移轉疑慮升高的當下，海鯤號的政治風險大於軍事價值。要把這個工程從「蔡英文的標誌」轉換為「賴清德的成果」，必然要進行人事重組，把推動者換成管理者，把衝鋒者換成溫和派。

問題是，海鯤號不吃「管理者」，它吃的是「懂它的人」。唐華是懂的人，但不是賴最信任的人。這種情況下，調動自然就會發生。賴清德不會公開說理由，但他的內心計算很清楚：對他而言，海鯤號最大的風險不是晚交艦，而是出事；不是慢，而是失控。蔡英文可以承擔「強推」的成本，但賴清德不願意承擔「出事」的成本。因此，把深度參與者調離，把更能維持穩定節奏的人擺上去，是最典型的「政治式軍事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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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美國因素也不能忽略。美國國會和軍方對台灣潛艦國造的態度一直是「支持但警戒」。支持，是為了平衡北京的水下力量；警戒，是因為潛艦太敏感，稍有技術外洩就會危及美軍在第一島鏈的水下優勢。美方某些聲音一向希望台灣的潛艦節奏「穩定但不要太快」，尤其不要進入某些過於敏感的裝備與技術領域。唐華的推動力道強、節奏快，美方不見得反對，但也未必放心。海鯤號越靠近成軍，美方越需要確保流程掌握在可信體系裡，而不是在「強勢推動者」的節奏裡。這種時候，人事調整便成為一種溫和而不失關鍵的管理方式：不反對你建成，但要確保你建得可控。

北京的影子也無法被忽略。北京最忌諱的不是台灣買飛彈，而是台灣有能力打造「反介入」的潛艦艦隊。海鯤號的存在對北京而言，比任何一批對美軍購都具有更高的戰略敏感性。北京是否直接施壓不得而知，但從兩岸局勢投射來看，北京的態度越強硬，美國就越需要台灣穩定，而不是冒險；美國越希望台灣穩定，台灣的政府就越傾向人事穩態化，而不是個人化。海鯤號是敏感工程，人事調整越接近「無波動」，越能符合美方與北京兩端的現實壓力。這種情況下，唐華的位置自然變得微妙。

因此，唐華的調職，不是放棄，也不是拔擢，而是重新布局。賴政府要的是「不要出事」、美國要的是「不要失控」、海軍高層要的是「不要承擔責任」、北京要的是「不要突破紅線」。這四股力，最後共同指向一個結果：讓海鯤號的節奏變得更可控、更穩定、更不具個人色彩。唐華在這套新平衡裡，顯然太關鍵，也太有力量；這種人不會被放棄，但一定會被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