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投書/不分藍綠　請留下好立委

文／張圓圓（旅居日本，地政創業者、文化策展人，管理新加坡地產基金、兼任日本地方政府政策顧問）

美國前總統雷根，是個有名的段子高手，酷愛透過各種笑話與媒體互動、與對手叫板。

雷根曾經在冷戰時期講過一個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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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美國人和一個蘇聯人在爭論，哪個國家的政治體制比較好。

美國人說：「在美國，我可以走進橢圓形辦公室，敲著桌子，對總統說：『總統先生，我不喜歡你的治國方式。』」

蘇聯人說：「在蘇聯，我也可以走進克里姆林宮，敲著說子，對書記說：『書記先生，我不喜歡雷根的治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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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則政治笑話，卻一語道破民主制度的根本：言論自由、民主制度、公民參與，是互為表裡的黃金三角，缺一不可。

沒有制度，言論只是吶喊；沒有參與，自由變成少數人的舞台；若沒有言論自由傳遞訊息，人民無從理解自身權益如何被體制影響、又有哪些候選人代表切關自身的權益。

今天台灣正面臨史無前例的「大罷免」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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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只是對數十位立委的個別點名，更在政治文化上掀起一場深層的制度撕裂。表面上這是一場公民行動，要透過罷免否決政治意識型態極端、拖累中央政府運作的立委；但若我們願意退一步冷靜檢視，會發現大罷免透過鋪天蓋地的媒體宣傳，正透過號召公民們以民主之名，參與動搖民主制度的核心精神：尊重民意，全民共擔。

【社會共識】尊重多數人民意志，全民共擔結果

民主制度的本質是：即使不是我選的，我也願意和全體社會共同承擔其施政結果。

川普上任後，美國施行貿易保護主義，衝擊不只是一小撮選民，而是整體經濟。

儘管反對者眾多，但在一個超市門口的隨機訪問中，一位趕著囤貨的美國民眾淡然道出：you got what you voted.這是民主，他們得等到下一次選舉才有權力改變。

同理，就算今天的立法院多數席次來自你不認同的政黨，只要沒有違法事證，這依然是我們全民的選舉結果。

民主不是點餐，而是一份制度性的集體套餐。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共業者，而非旁觀者。

【期中選舉】透過制度提供人民表達憤怒與不同意的方式

所有的合約精神都是基於兩造雙方違約的前提約定潛在紛爭該如何處理，所有的制度設計也是基於各種執政鬧劇與災難的預想去做設計。

民主先賢們對政治制度的設計，不是為了體現完美社會。相反，正是因為人性本身不完美、認知可能偏差、會犯錯，透過制度提供民意修正錯誤機會。

總統制的民主國家，代表行政權的最高領導直接對選民負責，體制依賴民意代表與司法機關制衡行政權力，這是我們小時候公民課讀的三權分立。民主先賢們，唯恐在四年任期內司法的程序正義無法及時遏制這鐵三角中任何一方違法亂紀，通常在兩次總統大選之間，會安排一次「期中選舉」（Midterm Election），作為對執政表現的集體評價。人民藉此有機會調整中央地方、行政與民意的政黨構成，進一步影響政策方向與權力平衡。

在台灣，這場「期中考」就是地方選舉，發生在總統與立委等中央行政、立法首長任期的兩年後。

人民可以透過選票，表達對政黨與立委的不滿與轉向，這正是制度內設計好的壓力釋放機制。

小時候，常聽長輩抱怨台灣「老是在選舉，總統選完選市長，浪費資源。」

的確，從經濟考量來說，期中選舉的存在一點也不經濟。投票箱擺一排，一次投完總統立委縣市長議員絕對對國庫支出更友善，最好里長鄰長選舉一起來。但從制度上考量，期中選舉的存在，正是為了讓整體社會在合法與預期的時點修正權力結構，而非讓公民在情緒高漲時反覆重啟選舉。

當我們放棄這項制度節奏，選擇用罷免作為主要政治回應，等於是將「制度性的修正」讓位給「即時性的懲罰」。

【社會公約】民主不是各自表述，而是同擔共業

當 2500 萬人走進投票所選出立法委員，這不是一場情緒表態，而是一次民主社會對未來四年議會組成的共同承諾。

除非選舉過程中出現可被檢警查緝的賄選，或選後發現證據直指某政治人物重大舞弊，否則我們就必須接受選舉結果所代表的民意結構。

這不代表支持每一位當選者，而是承認：民主制度的運作，是我們全體共同意志的產物。

真正的民主精神，不是「我選的人才能說話」，而是「就算不是我選的，他也應在制度內獲得任期保障」。否則，我們信任的其實不是制度，而只是立場。

當我們動輒否定對方的當選正當性，試圖以罷免取代選舉結果，我們所否定的，是整個代議政治的契約精神，也是民主制度最根本的共同信任基礎。

【罷免變形】從監督工具到情緒出口

罷免原本是為了處理失職、貪腐、違憲等重大情況下的補救機制，設計上應是極少數例外。

但當罷免的標準從「違法失德」變成「我覺得你價值觀錯誤」，或「你沒有代表我」，我們就進入了道德清算的範疇，而非制度監督的正軌。

尤其當罷免變成大型政黨操作「情緒動員」的手段，其本質已從憲政補正機制變質為政黨政治鬥爭的延伸戰場。

此時的罷免，已不再是公民社會的自我糾正，而是民主制度遭濫用的警訊。

【大者恆大】罷免體現的是政黨鈔能力、不是政治協商力

每一次罷免行動，都是高張力的社會動員。它需要龐大的組織、媒體戰、街頭宣傳與輿論操作，不但耗費資源，也深度消耗社會信任與民眾觀感。

即便罷免成功，也不代表民意獲得淨化。更常見的，是埋下選後報復的種子，讓民主失去協商的空間，只剩零和的戰鬥。

更諷刺的是，罷免門檻低時，最容易遭殃的往往是沒有資源、沒有媒體曝光、沒有動員組織的小黨或獨立候選人，而不是政黨大老。

罷免若成常態，真正遭到壓縮的是多元聲音與公共討論空間，而非壞民代的退出。

【人民頭家】我們都是坐享前人成果的民主人權的富二代

當我們不再相信制度能夠修正錯誤，只相信情緒能夠帶來正義，當我們不願等待期中選舉，只想靠罷免當做糾錯，我們其實是在告訴自己：「制度已經不值得信任。」

這樣的民主，表面熱鬧，實則空心。

民主之所以珍貴，不是因為它保證你每次都選對人，而是因為它保證你每一次錯誤都有下一次可以修正的機會；每一次的信任，都伴隨下一次的考驗。

這樣的制度得來不易，是歷史前輩們的鮮血與青春換來的成果。若我們選錯人，制度保證我們兩年後可以重選一次；但當我們輕易毀了制度，可能幾次後就沒有下一次了。

【尊重結果】選前可以透過媒體盡力溝通，選後請全面尊重

你會希望制度保障你所相信的聲音，同理，也應保障對方的存在權利。

真正成熟的民主，是當你不喜歡的人當權時，你仍願意承認他來自合法選舉，並尊重他的任期。

我們要守護的不是哪一位立委，而是「能夠容納不同意見的制度本身」。

制度不是讓你永遠贏，而是讓你在輸的時候，仍然有參與與翻轉的空間。

【結語】民主得來不易，守護制度是我們這一代的責任

民主不是你喜歡誰就留誰，不喜歡就罷免誰；民主是一次次共業的承擔，是我們不分立場一起忠於選後承諾。

這次罷免浪潮，不是你討不討厭某位立委的問題，而是你還信不信民主制度的節奏、程序與契約。

不分藍綠，請一起反對這場大罷免，留下好立委。

因為制度，是我們能彼此相信的最後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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